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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常巷陌(六)
板车夫虎子的 家也住在继武巷里,是个观音合掌的小草棚,四周都是深宅大院,小草棚显得极不相衬,就像大树底下一棵狗尾巴草,显得寒酸渺小。一根长毛竹支在人字形的木架上,两边围上些竹竿木棍,铺上稻草再用草绳系牢,就是虎子和他老娘的家。 听说他们来这里很有些年头了,是从江北逃水荒过来的,在老宅院墙外一块空地上,搭了这个小草棚住了下来。年长月久,小巷里的人们渐渐接纳了这对从异乡逃荒来的母子,把他们也看作是小巷里的老邻居,只要从小草棚走过,看见白发苍苍佝偻着腰的虎子妈,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“虎子妈,在忙啦” ,虎子妈年纪并不太大,不过五十多岁,也许是她不为人知的遭遇和颠沛流离的生活,让她满脸沧桑,已经老态龙钟。 虎子是个板车夫,很像老舍笔下的骆驼祥子,年轻力壮,腿脚灵利。什么都没有,就有一把子力气,早出晚归,靠着在小轮码头拉着板车运货,挣钱养家糊口。池口码头一直是长江上著名的码头之一,上水可达安庆、九江、武汉、重庆,下水可达铜陵、芜湖、南京、上海。是得天独厚的黄金水道,客流、货流川流不息。虎子凭着一身蛮力和一辆旧板车,起早摸黑地拉货。每天天还没亮,小草棚就亮起了昏黄的灯光,巷子里升起第一缕炊烟,虎子妈早起为虎子准备一天的饭菜,虎子出门就是一天,要到很晚才能回家,带点饭菜中午在外面吃,披星戴月,十分辛苦。经过虎子几年拼着命的拉车赚钱,小草棚变成了小草屋,四周砌了砖墙,但屋顶依旧盖着稻草,屋子宽敞了许多,太阳可以从窗口照进来,屋子里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黑黢黢的了。 别看虎子妈满头白发,老态龙钟,可是巷子里大神级的人物,她看见王奶奶家的小孙子,那几日吃不下饭,黄皮骨瘦,病秧秧的。连忙对王奶奶说:“你家孙子得的是疳积病哟,快去捉疳积虫给他吃,”“清晨从带着露水的鸟不踏刺树的树心内捉,形如蚕,也叫倒勾刺虫。把虫子黑嘴巴去掉,掺到粥里吃或放到鸡蛋里炖着吃,只要吃几回就好了。”王奶奶回去如法炮制,不出三日小孙子更活蹦乱跳,满脸红润。虎子妈算得上半个中医,巷子里的小孩有个头痛脑热,不去看医生,而是都来找她看病。 虎子妈不仅知道点医术,还是能掐会算的高手。巷子里谁家丢了东西,谁家走失了家禽,都来找她掐算一下。只见她扳着手指,嘴里念念有词,用不了几分钟,便告诉你,往东找或往南找,或者告诉你东西没丢,还在自己家里。记得有次,我家的两只鹅不见了,母亲去找虎子妈掐课,她掐指一算,笑着说:“大安身不动,是个好卦,大安事事昌,求财在坤方。失物去不远,必定在东方。”果然在巷子东面,人武部院墙外的草地里,找到了吃饱了草,正偎在草丛里睡觉的鹅。母亲喜出望外,本以为已经被人捉走的鹅,又失而复得了。 小巷故事多,充满喜和乐。纯朴善良的虎子和她的母亲,在漂泊中来到这条小巷,因着小巷的庇荫,而绝处逢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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