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久前,一个名为《每天消失一个小时》的纪录片很火。片子展示了,在信息爆炸的时代里,人人好像都很忙,睁眼闭眼最先拿起放下的都是手机,错过一小时好像错过一个亿。 然而,选择做一个低头族,并不完全是因为内心冷漠孤独。拒绝与人见面社交,也许更多情况下,是因为别无选择,只能成为屏幕前随时待命的一颗螺丝钉。 社交成本的降低反而增加了我们花在社交软件上的时间成本
2017年,腾讯互联网与社会研究中心、中国社科院国情调查与大数据研究中心发布了一份名为《社交网络与赋能研究报告》的报告,报告针对全国10所城市3000多户家庭的调查结果显示, 73%的人通常每隔15分钟至少看一次微信、 QQ等社交软件。 “15分钟”、“73%的人”这两个数据摆出来乍听之下都有点超乎人们的想象,但是想想随处可见的低头族和频频响起的消息提示音,这样的数据也不会让人很意外。我们为什么会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对着屏幕? 原因很多很多,但很重要的一点是,信息传递门槛的降低。从古代起,人们就期盼“天涯若比邻”,而一直以来,人类对于打破时间和地域来传送信息的探索从未停止。每一次的技术革新,都使更多的人能够以更快捷更简便的方式来传送信息,而当前社交软件的应用,使人们进入了之前从未有过的高效便捷的信息传递时代。 不妨稍微“遥想”一下。 据北京地方志《电信志》记载,1983年底电报每字的价格是7分钱,而1983年一个北京普通工人的收入是30元。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只能发428个字的电报。 在一部分人经历过的bp机时代,开始有了“实时”的概念。如果要找某人,他不在家里,就可以给传呼台打电话,说A速回电话之类的。A看到后,便通过公共电话之类的给你回电话。这无疑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,但在刚能够脱离固定电话的时代,依然带给人们一个当时看来方便高效的信息传递渠道。 而对于80、90后一代,更亲切和熟悉的应该是学生时代零花钱的一项支出——充话费发短信,你来我往,一条一毛钱。方便是相当方便了,但想要实现“畅聊”,花费还是不菲的。 而在如今,只需要一部能联网的智能机,义无反顾地付出时间便成为常态,人们不再惜字如金,也不必受设备所困。想认识一个新的人,告诉老朋友今晚老地方见,安排员工新的工作,向朋友倾诉种种不如意,一切都变成几行字,几条语音就发送出去。 在低头族变得如此普遍的时代,每个人都像是一座被隔开的孤岛,却又被一条条别人看不见的线段所连结。有人说怀念信件时代,需要斟酌字句谨慎下笔,但更多是人们享受着这样高效便捷的方式,虽少了些时间和距离沉淀下的情意与正式,但从未有过的、如此便捷的信息传递方式依然牢牢“控制着”人们。 这有点像经济学中的一个现象,“供给创造需求”。当人们的“沟通需求”变得无限大,各种新的烦恼便不断冒出来了。 达摩克利斯之剑悬而未落,时刻准备工作的下班时间
一个典型的例子是“家长群”。 对于家长群的讨论前段时间一直争议不断。家长群犹如一个光怪陆离的舞台被推到人们眼前。本是一个家长可以更便捷的了解孩子在校情况,及时接受老师通知,配合老师工作的地方,却逐渐成为了老师的“隐形负担”。 在中国新闻网教师节之际对教师的一篇采访中,在北京一所中学当初中班主任的刘明,觉得自己最近得了“手机恐惧症”。这是因为,他的微信总有点不完的未读信息。原来,这些成指数上升的聊天记录,都来自刘明所在的班级家长群。“有时候发一条学校通知,家长就轰炸式回复。一会儿一条,微信一直蹦。”刘明感慨。 家长群的存在使教师这个职业工作时间无形中延长为24小时,你不知道家长什么时候会询问学生情况等问题,但又有时刻发生的可能,在下班时间,工作成为那把悬顶之剑,也许它未掉落,但始终使人困扰其中。 当然,家长群中的教师只是一个更具代表性的例子,现实情况中,无时间限制的工作群更普遍地存在于每个上班族的微信中。 在上述《社交网络与赋能研究报告》中显示,近两成青年人认为,微信让生活工作界限不明显、增加了自己的工作负担。 前段时间一篇题为《入职一个月,我被拉进了32个工作群!》的文章中,一个入职一个月的新人,竟被拉进了32个工作群:公司大群、部门总群、小组群、A项目群、B项目群、设计群、文案群、甲方对接群、乙方吐槽群、售后群、客服群等。名目繁多的微信群背后,是不间断的信息轰炸,更是隐形的延长工作时长。 有网友评论道:“下班了被工作群@,打了超长的回复都删了,最后只憋出一个ok的表情,这样下去,怕是不久就要内伤了!(能算工伤吗),最近做梦都是被@要做东西!” 如今的社交软件不再用头像的明暗来表示用户的状态,在生活与工作交织的社交软件中,常亮的头像下,是被默认的、“时刻准备着接受指令”的用户。 被默认24小时在线的用户,便捷高效下藏不住焦虑
城市在不断扩大,人口流动在加速,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扩大,一些人认为低头族盛行的原因是孤独。但在这个想要取得联系空前容易的时代,更难得的反而可能是不受外界影响的独处时间。 知乎上有这么个提问:说为什么很多人下班之后不愿意直接回家,而是要在车里待一会儿才会上楼。一个人是这样说的:“下了车,回到家,我是儿子,是丈夫,是父亲,而在车里,不用考虑工作,不用考虑家庭,这个片刻,我是我自己。我愿意担负起社会角色,但我也想留一点儿时间做自己。” 新的信息传播环境下,信息变得破碎而易得,无孔不入得插入生活的每一个角落,社交、工作、自我杂糅起来,想要一块自留地,纯粹的属于自己的时间,更加难得,应运而生的焦虑也藏不住。 微信焦虑症已成为收入百度百科的词条。这种焦虑来源很广泛,有可能是没有及时看手机,发现几小时前收到的消息不知是否还要回复,也有可能是发送了一条朋友圈,就要等着有没有提示收到评论或赞,也有可能是你当下正有事情在做,并不希望被打扰,也有可能是在一个群聊中,害怕自己成为话题终结者。 有网友说,当我给别人发了晚安之后你却发现我还在网上冲浪,不用生气,我只是想要自己安安静静上会网。 屏蔽纷繁的外部声音,消失一小时虽然像是一个理想化的自留地,但生活却真的从不止囿于一方屏幕,需要负担起社会职责,但也需要有一段时间,你只用面对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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