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靠在床头,夜读王维,佳句联翩,击膝赞赏,手与膝因之艳若桃花。吟至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”,辍卷长叹,恨不能生于同时耳。试想他策杖独往,随意而行,美景如画,心旷神怡,不知不觉,竟走到流水尽头,虽无路可走,但毫不惆怅,索性席地而坐,透过树梢,看云卷云舒。何等淡定飘逸,超然物外,这等风采,千古谁人能及?
魏晋风度,为后世所景仰,我也一样,神往久矣,一部《世说新语》,一直摆在床头。窃意魏晋名士之任诞不羁,刻意做作的痕迹若隐若现,就像一盘珍馔佳馐,咸了一点,让人啖出苦味来。这个话题太大,本人无才,挥袖飘过。
接着说潇洒,话说阮籍常率意独驾而行,不问方向和路径,每到走投无路时,辄痛哭而返。痛哭虽可泄愤舒怀,但一“常”一“辄”透露出阮籍常常穷途,且总是痛哭,此乃一种病态,毫无潇洒可言。即使时世让你悲愤,你做不到穷途看云的洒脱,何不拥有李白那样“仰面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”的狷狂呢?
王子猷雪夜访戴的故事历来为人所欣羡,我则不然。夜大雪,王子猷忽忆戴安道,夜乘小舟就之,经宿方至,造门不前而返。不说他玩世不恭,至少是不近人情,那可是天寒地冻,一叶小舟,经宿方至啊!何其辛苦!至门前竟不入而返,人问其故,王曰:“吾本乘兴而行,兴尽而返,何必见戴?”只见矫情与任诞,看不出丝毫潇洒。再说这雪夜访戴,王子猷自己若不外说,他人也无从知晓,可他还是张扬出去了,我的评语只能再加上一条:沽名钓誉!
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,抱膝高吟归去来兮,结庐在人境,悠然见南山。隐逸则隐逸矣,但性嗜酒,而家贫不能常得。环堵萧然,不蔽风日;短褐穿结,箪瓢屡空,全家饥寒,能晏如乎?虽欲求“云无心以出岫,鸟倦飞而知还”之意境,恐不可得矣,终不得潇洒。
只有半官半隐、衣食无忧的王维,才能独坐幽篁里,弹琴复长啸,享受着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的闲适和潇洒。如今,物质生活极大丰富,早已饱食终日的我们,闲情逸致何在?只好求之于古卷,虽不能至,心向往之,也是极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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